“卧遊”青綠山水間——中國古代名畫系列（千裡江山圖）60克“四疊瀑”銀币賞析

仁者樂山，智者樂水。山川河流不僅共築了我們所處的世界，也被賦予了更豐富的人文内涵。世界那麼大，誰不想出去看看？無論是孔子周遊列國，秦始皇巡遊天下；還是李白仗劍遠遊，走遍大好河山，遠方的山水總是讓人心生向往。不過對無法親身遊曆山水間，體味山水之樂的人而言，“卧遊”山水何嘗不是一番獨特的體驗。尤其是在交通不便的古代，想要領略遠方名山大川的美景，有時需要依靠觀畫來實現暢遊遠方。于是山水畫從人物畫的背景中獨立出來，至宋代發展成熟，登上巅峰。

誰能想到，被後人大力推崇，堪稱宋代傳世最長之畫卷的《千裡江山圖》竟是王希孟在18歲時所繪，靈感的迸發成就了絕世畫作。在他的畫筆下，一個“可行、可望、可遊、可居”，自然真實而又超越現實的詩意化的山水世界就此展現在世人面前，曆千年而常青。

2023年10月16日，繼《千裡江山圖》被搬上春晚舞台後，青綠山水又榮登另一“國家級舞台”。事實上自1993年起，中國人民銀行就開始發行中國古代名畫系列金銀紀念币，《孔雀開屏圖》《清明上河圖》《洛神賦圖》等陸續登場。2022年發行的《搗練圖》金銀紀念币，盡顯大唐風華，而這次登場的中國古代名畫系列（千裡江山圖）金銀紀念币首次聚焦山水畫作，全套共計5枚，其中金币1枚，銀币4枚。其中4枚圓形金銀币正面圖案均為筆、墨、紙、硯造型，輔以竹葉、窗等裝飾組合設計；500克長方形銀币正面圖案為山、水等組合設計。其背面圖案均為《千裡江山圖》局部場景。壯麗河山被濃縮在方寸之間，細細觀賞之餘，仿佛在王希孟的帶領下體驗了一場穿梭時空的山水之旅。

關于這位出道即巅峰的繪畫天才，我們所知甚少，就連《千裡江山圖》之名都是後人所加。王希孟少時入宮廷畫院學畫，後得宋徽宗趙佶親授筆法，如北宋宰相蔡京的跋文所言，“數以畫獻，未甚工。上知其性可教，遂誨谕之，親授其法”，由此可見，王希孟曾将自己的畫作數次呈獻給徽宗，徽宗雖不甚滿意，但發現他尚有天賦，便親自教授畫法，果然不到半年，他就創作完成了《千裡江山圖》，随後便不知所蹤，後世亦無記載。

宋徽宗将此畫賜給蔡京時，尚無畫名，此後該畫分别為金代尚書右丞相高汝砺、南宋皇帝宋理宗、元代高僧溥光、清初收藏家梁清标所藏，随後進入清宮，《千裡江山圖》之名便是定于清代。中國古代山水畫往往以所畫景物、所處地名作為畫名，但《千裡江山圖》卷上北宋蔡京、元代溥光的跋文裡都沒有提及畫名，而是分别以“此圖”“此卷”代之。清初宋荦在詩句中稱其為“設色山水”，梁清标重裱該畫時，換上了他的手書題簽“王希孟千裡江山圖”，此畫作之名在入藏清宮後被乾隆帝所沿用。這位酷愛寫詩的皇帝在畫上留下了“江山千裡望無垠，元氣淋漓運以神”的字迹，畫作從此有了姓名。盡管它曾被溥儀轉移到長春，所幸在1953年回歸故宮博物院，但要見上它一面卻不是一件易事。此畫在上世紀僅公開展出過2次，而最近一次展出是在故宮博物院2017年《千裡江山——曆代青綠山水畫特展》上。

這次發行的千裡江山圖金銀紀念币給我們提供了一次近距離接觸《千裡江山圖》的機會。該套紀念币在原作的基礎上結合貴金屬紀念币的材質特點和工藝技法，調整了圖稿的亮度和色彩，并對畫面進行補色、修補破損痕迹等工作，保留了古畫的質感。币面上既有對《千裡江山圖》中水域、山巒、亭台水榭、村莊農舍、木制橋梁等元素圖案的描繪，也将畫卷上的色彩原封不動地“搬”到了币面上。

王希孟在創作時敢于大量使用石青，且與石綠相和諧，這在以往是極為少見的，據說這是他的觀山所得。蒼翠蔥郁之山，近則呈綠，遠則顯青，原因是空氣的厚度改變了遠處山林的本色。畫中的水亦是姿态萬千，十幾歲的少年将河、湖、溪、澗、瀑、泉等衆多水的形态，彙集于一席長絹之上。展開畫卷，我們既看到潺潺溪水、靜谧湖潭，也發現在山澗峽谷中破空直瀉的“雙瀑”（左右一對瀑布同注一潭）以及罕見的“四疊瀑”自然景觀，這些靈動的水為層層疊疊、稍顯厚重的山脈增添了靈氣與魅力。

讓人驚喜的是，60克銀币背面圖案既選取了高聳的山峰，又複現了原畫中的“四疊瀑”景觀。通過采用浮雕結合光變鱗彩和彩色噴繪工藝，将2D的畫面立體化，仿佛觀者置身群山之下，擡頭仰望，隻見“飛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銀河落九天”。觀者一方面被銀霧騰空的疊瀑所震撼，一方面被山間亭台樓閣所吸引，不由得吟出李白《望廬山瀑布二首》中的詩句：“初驚河漢落，半灑雲天裡。”

順着瀑布的角度往上看，隻見币面上似乎還有兩人在屋内對談，身處這等環境中，簡直羨煞旁人，這不禁讓人好奇“四疊瀑”的地理位置。故宮博物院研究室研究員餘輝曾撰文表示，《千裡江山圖》卷中的大山大嶺屹立在江湖沼澤之畔，在北宋統轄的疆域裡隻有江西廬山有此特性，其中“雙瀑”與“四疊瀑”同時出現，是隻有在仙遊（今屬福建莆田）九鯉湖才能相遇的自然景觀。而畫中的“四疊瀑”造型又參照了廬山的“三疊瀑”，可以說《千裡江山圖》卷并非是寫生圖，它囊括了王希孟足迹所及地域的多處景緻。他有可能接觸到了仙遊九鯉湖的瀑布，并汲取廬山“三疊瀑”的雄偉景象，将之綜合表現在畫中。千年過去，《千裡江山圖》吸引了無數人徜徉在少年希孟所打造的這幅青綠山水中。

明末清初理學大家孫奇逢曾曰：“山水無情之物也，而仁知登臨則欣然向之。蓋活潑甯谧之體，觸目會心，故其受享無窮，此深造自得之學。”人人都愛綠水青山，因為登山臨水會讓人擁有開闊的視野、長遠的眼光和廣博的胸懷。大自然名山勝水的旖旎風光，能給人以美的享受。透過這一枚枚紀念币，我們看到的何止是王希孟眼中的大好河山，而是千百年來中華民族尊重自然、保護自然，人與自然和諧共生一以貫之的孜孜追求。